（8）
Thor站在病床前，望着他的前女友。
“你不该来看我的。”Jane说。
他的心被无能为力的感觉攫住，现在他知道了，她主动甩掉他不是因为他是个不称职的恋人，或者她太忙，或者他们之间有太多不同、太远距离——真正原因是她知道自己快要死去了，而她不希望Thor为之煎熬悲痛。那是出于——Loki是这么说的——出于“和Thor一样的愚蠢的高尚”。
他又想起Loki从前的劝告，那时他们俩带着Jane，坐在孤舟之上，在满目荒凉的Svartalfheim漂流。“说再见吧，”Loki语气凉薄却又殷切，“今天，明天，一百年又有什么区别？只是弹指之间，而你总是学不会放手……”
他的弟弟说，你唯一的挚爱会被岁月夺走。
——那样你就满意了？
——我永远也不会满足。
Loki又说中了，Thor难过地想。其实早在那时他就知道Loki是对的，他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。放弃不是他的天性，然而这个世界的残酷让他想要从胸腔深处发出怒吼：为什么？为什么现实总是一次次打击他，让他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消失？
“今天我在窗台上看见了一只黑猫。”Jane轻声道，“或许这预示着我的时间不多了。”她摇摇头，为自己说出这种毫无科学性的话而感到可笑。但Thor只是坐到床边，握住了她消瘦的手。
“我不知道黑猫在中庭文化里象征什么，不过在阿斯加德，黑猫是一种吉祥的动物，能让它身边的人获得幸福。”
天知道他有多希望自己也能相信这谎言，
“所以是它把你带来的。”她笑了，再抬起头时却满眼泪水。“那么它确实让我幸福了——上次分手时的告别有点糟糕，对吗？”
（9）
Loki独自在深夜的街道上徘徊。
他计算着时间。为了让Thor和Jane会面，他暂时解除了Thor身上的伪装魔法。这意味着他们有被人发现的风险。他应该在附近警戒一下，但愿他哥不会因为情绪激动而捅出什么娄子。
但他的另一半思维始终游离在理性之外。
Thor会如何面对她？和以前相比，Thor已经不再那么容易感情用事，但愧疚会驱使人们做出很多傻事。希望Thor不会傻到决定留下来，陪那个女人直到她的生命尽头作为补偿。Loki认为Thor不需要补偿她什么，也不关心Jane Foster的命运，可天知道Thor怎么想……
结果自己还是把Jane的事告诉Thor了。Loki懊恼地踢开路边的一颗小石子。明知道这有可能打乱他们定好的逃亡计划，对于Loki，这样做毫无利益。从什么时候起，自己居然开始为别人着想了？这不是邪神的风格。他漫步走进街心公园，在长椅上坐下来，望着树梢上彻夜闪烁的圣诞彩灯，内心不安而动摇。
他就应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，对Thor守口如瓶，那样的话，此时他们大约还待在租来的公寓里安安静静过圣诞呢……都怪Thor的视线太真诚了，说到底这都是Thor的错！
愤愤地推卸着责任，Loki并没有觉得心情好一点。他脑海里又浮现出Thor注视自己的蓝眼睛。Loki迄今为止对Thor隐瞒过太多事，但在那一刻，他不知道真相和谎言哪一个更能伤害到他的兄长。也许是握在手里的母亲的遗物让他做出了选择：他们都不想留下更多的遗憾和悔恨了。
时间过得太慢了。探视还没有结束吗？
或许应该现在就去找Thor，但他可不想撞见哥哥和另一个女人的感伤会面。Loki不知道自己能按捺到何时。他有些焦虑地再次站起来，刚走出两步，忽然脊背一冷。
不妙。
这个感觉……
他对精神攻击不可谓不熟悉，但监视者藏得很隐蔽，在意识到中招之前他已经身在其中了。Loki拔腿就走，眼前呈现的一切却让他不得不停住脚步。圣诞彩灯的光晕不见了，他站在金宫的寝殿里，四周全是阿斯加德熟悉的陈设。
“幻觉罢了……”Loki低声道。他开始在指尖凝聚魔力，想要使用自己的幻术来解开这个迷境，可它太逼真了，这不像是一般魔法师能制造出来的东西。
这是潜伏在他内心深处的东西。
“Loki。”
呼唤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颤。Loki缓缓转过身，看见了母亲。她被黑暗精灵劫持着，痛苦地喘息着。
“不。”Loki摇摇头。他没有发觉自己的气息开始变得急促，“休想让我上当。这是假的，这一切都是——”
“Loki……”
敌人勒紧她的脖颈，她虚弱地向他伸着手，他从未见过她那样苍白无助，她最后的时刻他不在身边。他曾经问过Thor，Frigga走得是否痛苦，可他哥哥不愿告诉他——空气变得那么冰冷刺骨，Loki强迫自己冷静，向后退。
“这是骗局！！”他大吼，仿佛为了让自己确信，但Frigga在那，就在他的对面，那么真实，她的嘴唇颤抖着。他以为接下来会听到她的求救。但她只是艰难地望着他。
“Loki，我的孩子……”她说，“快逃。”
Loki的眼睛模糊了。“她死了，她早已死了。”他拼命复述这残忍的真相，试图取回自己的理智。而黑暗精灵无情地笑着。
“哦，是吗？”
下一秒Loki看到尖刀刺穿了她的胸口，与此同时他忘记一切向前冲去，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意识地发动了攻击，但他的魔法对敌人毫无作用。他救不了她，正如当初一样，她的身体毫无生气地倒向地面。他只能像个无力的小孩子一样发着脾气，徒劳地对着幻觉拳打脚踢。黑暗精灵在他耳边低语：
“谢谢你给我指路，Loki。”
“不！！”Loki浑身一震，失声叫喊，“我不知道会……我没想这样！！”
“这都是你造成的。”
都是你的错。
黑暗精灵的面孔现在变成了Hela，她一手提着滴血的刀，另一手攥着——Thor的头颅。她身后阿斯加德士兵的尸体堆积如山。
“谢谢你放逐了Odin。”她也一样低语着。“看吧。你导致的这一切——”
但他已无法看清，他的心灵又开始崩塌。所以如果最初没有我的话就好了吗？他想起Odin的那些话：假如一开始就让他死在那神殿冰冷的岩石上……他的四肢变得僵硬，被冻结的声音在他耳朵里回响，与此同时从遥远的地方仿佛有谁在呼喊他的名字，他搞不清那是谁，但那呼喊听起来很焦急——
“Loki……住手，快清醒过来！”
（10）
Thor希望自己赶到的不算太迟。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：地面正以Loki为圆心向外迅速冻结，尖锐的冰刺像蒺藜疯狂增长，尽管已经有人试图在阻止——他曾经的伙伴们，复仇者——Steve用盾抵挡着那些尖锐的冰柱，Tony正在试图摧毁它们，而更外围是Vision和Wanda Maximoff，后者好像已经惊呆了。
“你们对他做了什么！？”Thor愤怒地冲过去。然而其他人并没有对他发动攻击，他们的注意力仍在Loki身上。
“如你所见，”好心的Steve停下来解释。“我们只是想要困住他来着，绯红女巫对他用了点小把戏……不过没想到效果好像过头了。”
“为什么要这么做，难道Loki先攻击你们了吗？”Thor瞪着Wanda，她有些不知所措。他知道她的力量，她能让一个人在幻觉中看到自己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东西。“给我停止，现在马上！”
“她已经停了，伙计！现在是我们在防守，”钢铁侠说，“来龙去脉等之后再说吧，先想想办法控制住你那个发疯的弟弟。Banner！”
他朝另一个方向喊话，Thor这时才注意到远远站着的Bruce，显然Bruce并不想变身Hulk加入这桩失控的作战。“不，别让他，”Thor制止道，“让我来。”
他向前迈了一步，美队默契地举起了盾牌，Thor将盾牌作为跳板，脚底用力一蹬凌空跃起，跳过那些丛生的冰蒺藜，俯冲向正中央的始作俑者。
从高处他能看见了。Loki跪在冰面上，约顿海姆的寒冬冰棺在他双手之间发光，而Loki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发动了它的力量，Loki——Thor还是第一次看到——他的皮肤已经变成了蓝色，那是霜巨人血统的面貌，蓝色的Loki抖动着身体，显得陌生而又脆弱，让Thor的心脏颤动起来。
“Loki！”他试图让弟弟停下，但Loki无动于衷，眼睛狂乱闪烁，朝着空气大喊大叫：
“不……别伤害她！别杀他们……是我干的，来杀我，来杀我！！”
“住手，Loki！快清醒过来！”Thor大喊，但Loki只是颤了一下，更多的冰锥破空而起，划伤了Thor的皮肤，甚至深深扎进他的肌肉里，疼痛伴随另一些情绪席卷了Thor。Loki不久之前才刚回到他身边，但现在Loki的心智仿佛已经被这些冰块冻死了——难道白天那个在海滩上对着他大笑的弟弟只是短暂的幻影吗？
愤怒，不甘，还有恐惧。
这所有的情绪像极了他被Hela掐住脖子、穷途末路时的感觉，它们如巨浪在他身体里汹涌澎湃。一瞬间Thor突然意识到了，这就是他这些天来一直在寻找的时刻，一个决堤的时刻；能量在他的四肢百骸激荡，他又想起Loki的那些话：你总是学不会放手。
我还就是学不会放手，Thor心想。
复仇者们迅速向四周躲避，因为巨大的雷电从天而降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。雷神取回了他的力量，那些寒冰被闪电击中，粉碎四溅，而Thor落到地面，用手扶住因为电流的冲击而倒下的Loki。蓝光逐渐散去，一切重新变得安静下来。
“没事了，没事了。”他安抚地拍着弟弟的后背，Loki还有些抽搐，Thor注意到他的皮肤颜色又在慢慢回暖了，脸上的泪痕还没来得及遮掩，整个人显得恍恍惚惚。Thor伸手抹了抹他颧骨上的水渍，看着Loki一点点回神，“是我，弟弟。已经没事了。”
“真令人感动，”Tony从空中落下来，习惯性地调侃道。“所以你是真的跟他和好了？”
Thor发现他们仍然显得很戒备。他需要搞清局面。“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？”
“Banner博士说，他曾经跟你在澳大利亚见过面。”钢铁侠指指面带歉意的Bruce，“而且别忘了，很久之前你从这儿给我发过电子邮件——给我和Cap，”他纠正道，“地址追踪并不困难。”
“所以你们真的在帮生命法庭追击我们？”Thor难以置信地说，“我的朋友，我并没有背叛过你们，这么做太过分了！”
但Tony摇摇头，“确切的说，是追击他一个人。”他朝Loki抬抬下巴，Loki这时已经清醒了一些，正在挣脱Thor的保护想要自己站起来。“只是因为你一直在替他抵挡，所以至高者OAA不得已才会暂时削弱你的雷神之力。”
“可是Loki……”Thor愕然。他知道中庭人对Loki的看法，在来地球之前Loki也曾问过Thor是否该将自己带来，但Thor对此一直还算乐观。现在他明白，这需要复杂的解释工作。可该怎么说？Loki已经改邪归正了——这理由他自己也觉得欠说服力。Loki帮了他，救了阿斯加德人——可那又与地球何干呢？
获得原谅总是比结下仇怨要困难得多。
“Loki对你们没有危害，也不会与中庭为敌。”Thor说，“至少我比你们更了解他……”
“哦，我恐怕你并不比我们了解得更多。”
Steve接下来的话让Thor无法理解。
“站在你旁边的并不是你以为的那个Loki。”他说，“他不属于这儿——他来自另一个宇宙。”
TBC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