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 松风如在弦(*゚∀゚*) —

向晚(初雾云)

彭格列十代和六道骸登门的时候,斯佩多正和阿劳迪收拾晾晒的东西,两个人各执床单的两角,面对面地对折。斯佩多的左手对上阿劳迪的右手,阿劳迪的左手对上斯佩多的右手,彼此距离拉近时,斯佩多便冲阿劳迪笑着眨起眼睛。

阿劳迪看见年轻人走近,示意斯佩多把折叠的那端交到自己手里,退开一步。

“泽田纲吉想跟你商量点事。”骸站在门口说。

作为一个处理情报一辈子的人,阿劳迪很轻易就能识别骸使眼色的方向。他知道那是想私下谈的意思,而且多半并不是什么简单明快的话题。端了晾衣筐先进屋,抬头看看表差不多快到准备晚饭食材的时间,他便独自去厨房掩了门。脚步声和细碎的说话声从门缝溜进来,中间夹杂着骸标志性的慢条斯理笑声。阿劳迪取出蔬菜用清水慢慢涮洗,水流声便盖过它们盈满他的耳朵。

雾属性。他想。

雾属性们总是那样子。他们永远有不可告人的秘密,即使已经被人看破,也仍然矢口否认。他们的处事方式永远不那么光明正大,即使被人信任,也依旧携风带尘。雾属性,他们永远带着挥之不去的阴影。老实说,阿劳迪年轻的时候也曾看不惯斯佩多那样鬼心眼的家伙,斯佩多的某些行径更是他绝不会认同的。在他们活着的那些年月里,这种根本性的对立从未停止。

能够以戒灵的方式重新在这个世上相逢实属意外,现在,斯佩多和阿劳迪都接受了时过境迁的现实。斯佩多不再攫取权力恣意妄为,阿劳迪也不去提他的从前。但是,眼下彭格列仍然需要他们的力量。

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,低头看了一阵案板上无辜陈列的青椒,又抬头看窗外。暮色正在一点点扩散,附近树上的飞鸟已经回巢,树叶里面隐蔽处传来叽叽喳喳的叫声。阿劳迪觉得很闲。他从来不是一个闲人,在随同初代家族工作的那些年,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的清闲感觉,也没有这样去注意过傍晚的缱绻景色。现在他几乎能感到时间缓缓流过皮肤表面,温柔地渗进身体里。他曾错过很多,斯佩多也一样。

重新埋下头,阿劳迪卷起袖子,开始把青椒切碎。他想试一下做披萨饼。把青椒、培根还有其他佐料洒在面饼上,会让人觉得很有胃口。说起来某天斯佩多给他讲过一个笑话,说在二战的时候,只有被意大利俘虏过的士兵在战争结束时长胖了,因为他们伙食太好了。

阿劳迪说,哦,你们还有俘虏啊。

斯佩多听出了他的笑话之意,也开玩笑回去:真的有哦,而且其中吃得最胖的就是英国人。

刀刃在阿劳迪的手指前方规律地滑动着,如他做任何事一样一丝不苟。得承认那些意大利人都是美食家,早在他们共事的年岁,斯佩多就对阿劳迪平时吃东西的质量大加挑剔,并且惊异于他对难吃的食物具有如此坚毅的忍耐度。总是那么一惊一乍的……阿劳迪停下来把青椒的筋摘掉。他不打算让斯佩多在厨房里占尽上风。

这悠闲的气氛并没能持续太久。门那边,客厅里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,直到阿劳迪不用留神也能听清。外面在争执。

“我并不是那个意思——”

“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。你需要指环、需要我们的力量,但又需要这份力量能够在你的控制之内。”

“我根本就没那么说好吗,我只是想让你在炎真他们在场的场合回避一下,这样对你对他们都比较合适吧?”

“让我回避?我不是供你呼来喝去的东西,泽田纲吉!”

阿劳迪手里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了,但他自己没有察觉。

百年来戴蒙·斯佩多行恶无数,而这是他其中一桩罪孽所导致的后果。斯佩多是杀害古里炎真全家的凶手,也因此成为西蒙家永远的仇人。如今的彭格列仍然接受初代雾守的“显灵”,甚至偶尔仍会请他为彭格列做事,这令炎真心情复杂也是自然。受害者怎么与加害者和平共处?

外边的言语时不时地撞击在门玻璃上。

“炎真是我的朋友,他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没说过什么,但你知道他每次看见你心里有多难受吗!你就不能稍微考虑一下别人的心情吗??”泽田隐忍的怒气有些压抑不住。

“那我的心情呢?被一个小小的指环强留在这里,还得听一个我根本不认可的软弱的首领差遣,我是什么感觉你考虑过吗?”

 “说句不好听的,那也是你咎由自取的吧?!你想想你对炎真干过什么事,你有道过一句歉吗?他凭什么要容忍你?我们又凭什么要考虑你的心情?

“呼呼……很好,”斯佩多的声线在抖动,阿劳迪已许久没听他如此动过肝火。“很好,那么你不妨学学那个平行世界的泽田纲吉,把我们连同指环一起毁掉完事,免得我坏了你朋友的情绪!要站在这教训我,先把彭格列戒指从你手上摘下来再说!!”

一声清脆的碎裂。阿劳迪没多想,马上推门走进客厅去。

有什么东西碎在地上。他没细看,眼睛只望向屋里的几人。没有人动武。泽田的神色略显戒备,但见到冲进来的阿劳迪,十代目紧皱的眉心便啪地一下,因为愕然而松开了。

“……”他惊讶地看着阿劳迪。另外两人也是同样,一时间谁都不再说话。

然后骸轻咳一声。“要通知的都通知过了,这里已经没有你该做的事了,彭格列。你先回去吧。”

纲吉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,有些不自然地垂下了双手。斯佩多一声不响地坐回沙发上,没去管十代的离去。骸跟在泽田后面走到了门口,又转回来,叹了口气。

“坏人可没资格叫委屈的哦?”

“你小子少在这说嘴。”

骸的异色眼瞳里很明净,仿佛他从来没有在泥泞里跌打过。这模样非常奇妙,或许正是这个模样透露出他和斯佩多最大的不同。骸也会执着,但不会执拗。

“这么些年,我和兰奇亚一直没见过面。他不想见我,我也不会去见他。”

弯腰擦了擦靴子上被溅到的茶渍,骸直起身。“泽田纲吉是个死心眼,又总有些多余的责任感,所以非要把这当件事来跟你谈。其实有什么可谈的?别人恨我们。我们可恨。可大家都要继续在这个世界上过活。就是这样。没有别的办法。”

“活着是你的事,”斯佩多怏怏的冷哼了一声,“我已经活得太久了,早活腻歪了。”

“冷暖自知,你觉得怎样就怎样吧。不过嘛,活着总还是有些意思的,比如能看到愤怒的主妇手持菜刀出来调停。”

骸的眼珠向着阿劳迪的方向一滑,轻之又轻地笑了。阿劳迪低头,这时发现自己还拎着刀子。他未及说什么,十代雾守已经闪身消失了。

 

屋子里重新剩下了两个人。年轻人一走,刚刚徘徊在厨房窗外的那片暮色好像一下子就漫进来了,阿劳迪意识到客厅的光线是如此晦暗。他把菜刀搁在案几上,跨过地上那摊碎瓷片和茶水去摸灯的开关。中指的一侧有些奇异的疼。

灯开了,斯佩多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,仰脸向上,兴味索然的样子,但当阿劳迪从身边走过的时候又坐直了。“抱歉。”他说。

阿劳迪蜷了蜷指头,皮肤上附着着一小片灼热的痛感,消之不去。“如果你指的是茶杯,无所谓。”他说。

拾起刀子重新回到厨房,他继续做披萨。后来斯佩多跟了进来,拿了扫帚簸箕出去,过一会又进来放回原处,然后就什么也没干,只是拿眼睛盯着他,一直看他,就好像他是一场电影。

阿劳迪没理斯佩多,直到一只手忽然伸过来,抓住了他的手腕。“指头怎么了吗?”斯佩多问。

“之前切到手了?”

“没有。”阿劳迪想了想,“可能是弄过青椒的原因。有点辣到。”

他惊讶于斯佩多对他的细小动作竟能够察觉,但是更让他禁不住一愣的是斯佩多拿起他的手送到自己嘴边,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内侧。

“努呼呼。确实有辣味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阿劳迪眉毛一沉。他向后想把手臂抽回来,但斯佩多牢牢地攥着他,又猛地将他向前一拉。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了。“喂。”

没有等阿劳迪制止,斯佩多再次将他的手指放到唇边,但这次只是轻轻地吻了吻。

“你是个正直的人。但你却留在一个曾经的大坏蛋的身边。为什么会这样呢,阿劳迪?”

阿劳迪看了他一眼。“这样,如果你再变坏,我就可以阻止你了。”

这并不是一个借口,但也是一个借口——最后的暮光消失了,有两个人在房子里静默地拥抱着,直到烤炉里披萨的香气开始在他们四周萦绕。这样的事情,在他们活着的时候不可能发生,即使发生了也不可能长久。但当斯佩多看过了所有同辈人的死亡、制造了众多死亡、也经历完了自己的死亡之后,他知道了这世界上也有属于不可饶恕之人的天堂。那天堂就在阿劳迪的借口里。当他的疼痛和阿劳迪手指上的那片火辣一起渐渐消散之后,日子还能继续。

 

Everybody finds love

in the

end.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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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-03-1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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