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 松风如在弦(*゚∀゚*) —

【愚者信长】无衣(信长x光秀)

岂曰无衣?与子同裳。王于兴师,修我甲兵,与子偕行。

 

《无衣》

CP:信光

 

 

 

自从杀死信胜之后,光秀便常做噩梦,梦见信胜满身是血,用怨恨的声音向他追讨。起初光秀被这梦境所折磨,每每在夜中惊起,然而日复一日,他发现自己竟能逐渐习惯于此。一旦走上修罗之道,便不配再拥有安宁的夜晚,光秀抱着这样的觉悟接受这因果的报应,学会忍耐苦涩的睡眠。

但近来,梦境又有了新的变化。

“光秀……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阴险小人!”死去的家主信秀的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怒恨,“真是看错你了!当初就不该把你放在信长身边!”

事情败露了。光秀跪在台阶下面,周围回响着家臣此起彼伏的叫骂。他低着头默默承受,直到他听见柴田胜家的声音:

“暗杀信胜大人之事,未必是光秀自作主张。这说不定是有人在光秀背后指使,杀死信胜大人,以便排除自己将来继位的障碍!”

光秀猛地抬起头来。“你是什么意思!”

“哼,你自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!”

光秀有些心慌了。他不怕东窗事发而被降罪,但其他人因此而把始作俑者怀疑为信长,这正是他最担心出现的情况。“信秀大人,”他按捺住内心的不安,让自己直视着前代家主的眼睛。“此事实乃光秀一人的作为,其他人对此毫不知情。千刀万剐,光秀也无怨言,但请您切不可听信不实的猜疑!”

“事到如今,难道还要我们相信你这个逆贼吗!?”林怒冲冲道,四下一片附和。光秀一急之下站起身来。

“我知道你和胜家早就私下里密谋杀死信长大人!到底谁才是逆贼?”

厅堂里一片哗然,胜家的刀鞘咔嚓一响。“混账,你胡说什么!”

“不管怎样,织田家的未来,现在只有信长大人一人可以托付了!你们在这里猜忌于他,就是不想为织田家尽忠!!”

“都够了!!”一个声音喝道。

光秀转过身去,信长站在那里,身后跟着阿市和秀吉。光秀带着期望看向来人,却随即看到阿市脸上的失望。他的心一阵刺痛,又听得秀吉嗤了嗤鼻子:“阿光,你这个傻瓜!”

“阿光……”

信长的目光终于投向了他。信长说:“阿光,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?”

那声音太过痛苦,太过生疏,太过冰冷,光秀觉得自己浑身都冻住了。酸楚涌上了他的喉咙,他几乎发不出回答。“我……”

为什么?你不明白我那么做是为了什么吗,阿信?

“这样得来的家主之位,不要也罢!!”

信长转身而去,光秀失声喊出来,“阿信!!”但信长只留下一个头也不回的背影,光秀抬脚想要追赶,家臣们的刀剑一下子一齐刺入了他的身体。

“死吧,你这个凶手!!!”

于是光秀从梦中惊醒了。

 

 

 

***

他用手背无意识地擦去额上的冷汗,过了好一阵,呼吸才慢慢平复。光秀坐在榻上发了一会呆,重新躺回枕头上,却再也无法成眠。

胸口痉挛般的疼痛还如此真实地残留着。比起被信胜索命,这个梦竟然更加令他畏惧。光秀无不凄凉地望着黑暗中的屋梁。梦中信长的质问一下下地撞击着他的耳鼓。为什么?为什么要这样做?

倘若自己所希望的和那人所希望的并不相同,倘若所付出的一切对那人来说都是无谓,自己又要怎么办?

他闭紧眼睛任思绪纷乱了一阵,掀了被子起身,打开拉门走到廊下去。

月光正好,庭中万籁俱寂,不知从哪里散发出来的馥郁的花香在夜半的空气中飘荡着。光秀深深地吸了一口,然后叹气,觉得精神稍稍安定了一些。

“喔?看来我不是一个人了。”

近处响起熟悉的声音。光秀身子一震,惊讶地掉转身,只见穿着浴衣的信长正一手叉腰,微笑地看着他。

“阿信……”

一时间,刚才的梦境又浮现出来。那个信长和眼前这个信长的表情对比太过强烈,让光秀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。他移开视线,不太想直视信长的脸。“你怎么在这?”

“睡不着呀。白天被卑弥呼那家伙拉着吃了她做的那些鬼东西,晚上肚子一直不太舒服。”信长大喇喇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腹,走到光秀身边来。“阿光呢?”

“唔……有点口渴,起来寻些茶水而已。”光秀撒谎。他感觉到信长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打转,胸腔里又是一跳。信长审视着他苍白的侧脸。

“既然都醒了,不如跟我出去转一圈?”

“啊?……喂,等等,阿信!”没等光秀答应,信长已经拉过他一只手臂,径直穿过庭院了。光秀瞅着信长乱蓬蓬的后脑勺,只好无可奈何地由他拽着。

“说起来,好久没有跟阿光两个人这样溜出去过了。”经过秀吉的房间外时信长说。秀吉的鼾声透过纸门亦能听见,光秀不禁对这安享熟睡的家伙心生羡慕。

“是啊……”他小声叹息,嘴角稍微柔软了一点。“要是被猴子发现了大概会闹着要一起去,非把大家都吵起来不可……”他知道信长大概也回想起了同样的光景,在当年他们都尚且年少,有时候信长也会半夜潜进光秀屋里把他喊起来,拉他溜出城去。信长知道只有光秀会陪着自己任性,又能在适当的时候提醒自己停止,这种探险因而成为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,竟然一次都没被大人发现过。

昔日已成回忆,光秀想不到信长仍然保留着这一丝孩子的心性。

他们瞒过守卫的眼睛,走到城外的森林里去。循着溪流,两人来到林间的空地上。光秀到水边鞠了些清水喝,听见信长在身后沙沙地踏过野草。

“这次也顺利脱出呢。”

“这可不是什么好事。”光秀挥了挥衣袖站起来。“如果我们能瞒过守卫,敌人或许也能,这说明城的守备还存在破绽。回去的时候得训诫他们才行。”

“真是的,果然是阿光你啊。”

对于他的一丝不苟,信长习以为常,笑了笑靠着大树坐下,示意光秀到自己身边来。“依你就是。不过,这么一来,我们以后要想悄悄溜出来岂不困难。”

这一层光秀倒是没想到。“……恐怕是了。”他在信长边上跪坐下来,忽然意识到这也许是他们俩最后一次的夜游,眼睛便黯了黯。不过信长并没察觉。

两人坐在那里静默地看了一会月光中的山色。晚春的夜是清凉的,却并不冷,密林中偶尔传来山鸟鸣涧之声。

“要是世间一直如此平静便好了。”光秀道。信长一手枕在后脑,伸手拔起身边的草叶,在指间玩弄着。

“你这话,倒和信胜有些相像。”

听到这个名字,光秀不禁心里一沉,脸上却并没流于声色。

信长又说,“我想起小时候,我、你还有猴子咱们三个常常出去淘气。当然了,主要是我和猴子淘气,你是作为缰绳的那个。”青年笑了笑,支起上身。“那时候我曾经捉住漂亮的小鸟儿带回去给阿市和信胜养着玩。但信胜每次当面谢了我,背后又偷偷把鸟儿放走。”

“信胜大人心肠仁慈。”

“正是。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那样。有时候我会想,如果织田家的家主是他,会是什么样子呢。”信长的眼神有些茫远。“但是在这个世上,没有如果可言。”

“……”

沉默了一阵,信长呼了口气。“真是的,老爹也是信胜也是,就这么把织田家推到我背上了啊。还好有阿光你在,不然我自己可应付不过来那些麻烦事……阿光?”

光秀低头,手指攥紧衣裳的一褶。信长歪过头觑着他伶仃的脸颊。“你还好吧?”

“没事。……只是做了个梦。”许久光秀轻声道。

“不好的梦么?不用在意那些,我还梦见过阿光你对我谋反呢!”信长一笑了之,但看到光秀脸上的表情,他便收起了笑容。光秀慢慢地抬起了脸。

“阿信,我……有件事要告诉你。”

 

***

说出来会怎样?

把一切都对他和盘托出,会不会让自己心里的煎熬稍稍减轻一些呢。

 

光秀抬手撩开头发,视野里,信长正凝视着他。信长肃然的脸色又令他回想起梦里的场景来。说出来,也许他们从此就再也无法像刚才一样若无其事地相处了吧,也许信长对他的信任会就此分崩离析。也许他会失去一切。

但也许,也许信长仍会理解他、接受他的所作所为呢?他所认识的信长是那样一个器量无双的男人,也正是那份器量吸引着他。可寄希望于这点的自己又是如此狡猾,令人不齿。

光秀害怕看见信长露出梦中那样的表情,可也害怕信长的宽容令他更加无法自处。

内心激烈的挣扎,不知是否也在脸上流露了出来。光秀的眼神闪烁游离,满心的话语哽在喉咙,迟迟到不了嘴边。就在这时,一只手忽地拢住了他的肩膀。

“呃?!”

只觉身子一歪,光秀顿时失去了平衡,侧脸触到了信长的衣衫。

“阿信……?”

信长却并未看他,只是仍用一只手搂着他,将他的头不轻不重地按在自己肩上。

“好了,没想好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说了。看你犹犹豫豫的样子,真是急人。”

“……”光秀心里五味杂陈,不知如何作答。他隐约觉出这依偎的姿态不妥,想要欠身起来却又不能,信长的肩膀宽厚,五指牢牢地拢在他的发际。

“为什么……”

“嗯?”

“阿信,为什么你总是能这样,不被任何事情拘泥,纵情任意地活着?”

光秀听见信长的笑声透过他温暖的衣衫,从那胸膛深处传出来。

“因为我是尾张的大傻瓜啊!”

织田家的青年用另一只手拾起刚才玩耍过的那根青草,举到两人面前。

“阿光,你看这根草。它平白无故地被我拔起来,就要这样凋死了。你怜悯它吗?在这个时代,强者的每个行动,都会让一些弱者像这根草一样轻易地死去,你为此而不安吗?我是不会的。有人会说我没心没肺,有人会说我草菅人命,但并非如此!一根草再轻,倘若不计其数的它们累计起来,也足以压垮一个人的心灵。但是我只会将这些死亡背负起来继续前行,而不会停下来对这根草道歉。”

光秀无言地听着他说。从一开始自己就明白的,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真的傻瓜,正因为单纯,反而叫人猜不透。这个人是不是早已经知道自己隐瞒的一切?光秀的心就像一汪池水,被清风吹起了波澜。

“如果停下来,这根草的死就变得无价值。我会让它们都变得有价值。因此对我来说,我的所有相遇统统都是幸运。比方说我遇见阿光,就是一辈子的幸运。”

“哦,是吗?”

“那是当然。阿光足智多谋,文武双全,性子稳重,人也漂亮,又懂茶道,会连歌……”

一番天花乱坠,把光秀说得不禁笑出声。“你这口才,留着对女孩子用去吧。”但他对上信长赤色的瞳孔,却看到了一丝认真。

“总算看见你笑了。”

“诶?”

“知道吗,我最喜欢看阿光的样子,就是每次你想出什么妙计,神采奕奕地说着‘交给我吧’的模样。”光秀感到信长的手指在自己脑后的长发里揉了揉。“你也是,猴子也是,还有阿市、兰丸他们也一样,因为有了你们这些家伙,我才能这样纵情任意地活着啊。这不是幸运又是什么?”

“……的确。”

光秀合上了眼睛。你也是我的幸运啊,阿信……他将那梦魇的秘密重新沉入心底。煎熬我一个人就够了,光秀想,他不想去扰乱信长的心神。即使真的会有万劫不复的一天,这个人也会继续向前,这不也正是自己所希望的吗?

 

***

等光秀再次睁眼时,天色已经发白了。他愣怔了一下,这才意识到自己就那么靠在信长肩上睡着了,连忙直起身来。

“这次睡得好吗?”信长笑着问。光秀脸上一热。

“好多了。”

他伸手给信长整了整被压出皱褶的衣襟,后者站起来,长长地舒了个懒腰。

“哈啊……那么,差不多该回去了。”

信长挺直脊背,仰望着树梢上方。巍峨的城楼背后,晨曦正将东方点亮。于是他回过头,洒落地朝光秀伸出了手。“走吧!”

光秀望着站在晨光中的信长。信长的身边,今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,但在这一刻,信长的身边只有自己。光秀在这一刻知道,只要这个人像这样转向自己,伸出手,说一句“跟着我来”,自己就一定会跟上去。那是他最喜欢看的信长的模样——

而为了看到这一幕,他也会背负起一切,跟随这个人去向天下之巅。

 

FIN



评论
热度(61)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