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第五章】独断专行
“喂~~”
云雀站在朱红的鸟居下面，背靠着木柱闭目养神。听到喊声他微微扭头一瞥。只见彭格列雨之守护者正拾级而上，山本武笑着朝他挥挥手，另一只手则牵着绳子，绳子那头拴着一只活蹦乱跳的秋田犬。
“真是稀罕啊，你会给我打电话。”
“唔。”云雀直奔主题，低头端详那只不停摇尾巴的狗。“就是它了？”
“它叫次郎哦~很可爱吧。这家伙对自己的同伴脾气超好的。次郎，这是云雀，你也还记得他吧？”
“汪汪！”
这一番亲切的互相介绍让云雀略感无语。不过他一向对小动物的态度还算宽容。“你，坐下。”他对狗狗命令道。
次郎迷茫地歪头看着他俩。山本哈哈大笑。
“次郎只听从我的指令。不过它很通人性，待会我告诉它今天的任务，相信它能够理解的。”他将绳子交到云雀手里，“想不到你要向我借用次郎，是有很重要的东西需要它帮着找吗？”
云雀点了下头。见他没有详说的意思，尽管好奇，山本也会意不再多问。
雨守简要地教给云雀如何给狗狗下指令，并让他俩试着磨合了一下。果然如山本所说，次郎是一只十分聪明听话的狗，很快就熟悉了云雀发出的信号。高效率的互动让云雀也十分满意。
“草壁泡了些好茶，你就在宅子里喝着茶等吧。”
“哈哈，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
山本随草壁的指引进入云雀的别宅，见草壁还郑重其事备了礼品，不禁笑着摆摆手。“果然就像狱寺说的，云雀你很不喜欢欠人情呢。”
“这话应该原样还给他。”
“哈哈，你们俩在这方面上有一点像啦，该说是自尊心还是界限感呢……虽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，不过偶尔会叫人觉得有些过于生分呢。”
“我不打算和你们群聚。”
“不是说要你群聚啦，”山本的坦率一如既往，“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并不总是五五开那么分明的，比如为了重要的人，自然而然就会去付出很多心力，并不会觉得对方欠自己的情吧？”
云雀没有回应，脑中却不知怎的浮现出六道骸早前那张脸，想起那家伙说的“迄今为止你为我着想……”
“呜哇~这么多的花！好厉害啊！”
他随山本的赞叹望去。庭院里那些暴走的玫瑰花还在。六道骸那个大猪蹄子压根没有把它们清理掉。“恭先生，要我找人把它们移走吗？”注意到他板着脸，草壁忙不迭询问。
“先那么放着吧。”云雀说。
***
雨后的森林散发着清新的气味。牵着秋田犬走在郊区的小路上，云雀的思路不时发散。从前一晚到现在他一直没有休息，说实话很想蒙头睡上一觉。但他必须抓紧时间。
不要介入太深？他可不管这一套。敢在云雀恭弥眼皮底下制造这种恶性事件，就别想让他放过。
“就是这里了。”
他解开了次郎脖颈上的绳索，摸摸它的头顶。“去吧。”
之所以找上山本是有原因的。一般的犬类只能追踪物理上的气味，但这只名叫次郎的秋田犬是匣动物，它对火焰反应和匣兵器留下的痕迹也能进行追踪。云雀认为，带着次郎到案发现场，或许能找到一些隐藏的线索。
秋田犬很乖巧地立刻投入了工作。它在那些已经被雨水冲刷得痕迹淡退的血迹四周转了转，不时停下脚步抽动小鼻头，警觉地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。过了一会，它离开现场，向某个方向走出几步，又回头朝云雀“汪汪”叫了两声。
云雀露出微笑。
“好样的。”
他跟随在小狗的后面，一路走走停停。次郎仿佛在追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，指引云雀慢慢向前，经过一条铁路道口，又在街道上逡巡了一阵，最终来到了一座购物中心，进入了地下停车场。
难道幕后黑手躲在这种地方吗……云雀不由得怀疑。然而他的“搭档”似乎十分笃定，东嗅嗅西闻闻，将他带到了地下二层。在一根水泥立柱旁，次郎又停下来原地打转。
云雀正欲俯身查看，突然狗狗全身汗毛竖起，龇着牙狺狺狂吠，几乎同时，一阵阴风直扑云雀后颈而来！
他迅疾一闪身，同时掣出双拐，全身上下切入战斗状态。仿佛无形的刀锋划破了空气，后方柱子发出碎裂的轰鸣。昏暗中云雀仍然看不到敌人的身姿，但这个讨厌的感觉他不陌生，显然对方用了幻术将自己隐身了。展开云之火焰作为“雷达”，他凭着极为敏锐的身体反应力又躲开了数次袭击，毫不留情一击向前。
当！
清脆的金属音，应当是打中了某种兵器。云雀手臂一甩，擦出一串耀眼的火花。看来这东西的刃有一定的长度——他再次抢上去，想逼对方露出真容，这次却只击穿了一片虚空。
“汪汪汪！”次郎响亮地叫着，飞跑去追赶。云雀疾步跟上，但对方似乎释放了某种误导气味，很快他们就丢失了方向。神秘刺客这回消失得一干二净了。
“到此为止了吗……你做得很好。”
云雀蹲下身轻柔地抚摸狗狗的后背，又喂它吃了一块点心。次郎开心地用鼻子碰了碰他的手背。在它享受犒劳品时，云雀重新走到立柱旁，凝视那上面留下的战斗痕迹。
细长而锐利的划痕……这是剑吗？
包括山本武在内，知名的剑士他倒是知道几个。不过既会用剑又会用幻术的就很少见了，倒不如说只能想到一个人。
但是，对方不肯露脸，却又将使用的武器暴露给他，这点很奇怪。就像是故意要留下线索让他猜出身份一样。这会不会也是一个圈套？
一些推测渐渐在云雀脑海里成型。“喂，走了。”他朝狗狗打招呼，看见小家伙立刻服从指示，轻快地冲他跑来，云雀的表情也不由缓和。动物的快乐是如此简单，人类却总要大费周章地自寻烦恼。他只希望这一切都会值得。
***
古伊德·格雷科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天，现在是几点钟。出事之后，他像一具行尸走肉，只是机械性地完成着生存所必要的行为。被带出牢房，押送上车，他也没有任何反应。警察们似乎认为这少年是一个疯狂而危险的杀人犯，对他很是戒备，但古伊德丝毫不关心这辆囚车要开去哪里，也不关心自己的命运。
行驶到半途，忽然一阵异常的震动。车子紧急刹车，古伊德和陪同警官都由于惯性撞到了车壁上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
“不知道。车底好像被什么东西扎穿了……”
“我下去看看……”
驾驶室警察们的对话断断续续传来。古伊德无动于衷地坐起来，并没有意识到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。几声钝击和闷喊，之后外面就寂静下来。坐在一旁的警官不安地掏出了手枪。
“不要乱动……哇啊啊！”
巨大的外力掀开了车顶。男孩还没弄清怎么回事，就发现那警官已经不省人事歪倒在一边了。紧接着，新的声音让他吃惊地抬起头。
“没有术士的话，劫狱果然不那么方便。”
一个黑发男人居高临下站在车顶的豁口旁边，水银般的月光洒在他身上，使他的模样更加清冷坚硬。
“跟我走。”云雀说。
古伊德睁大眼睛望着他，过了一会，忽然懒懒地笑了。“别充好人了……”云雀听见他低声说。
“云雀先生，你是来救我的，还是来看我笑话的？‘谁让你当初不听我劝告’——好了，现在我自作自受了，您满意了的话就请走开吧。”
“你倒是挺把自己当一回事。”云雀不以为忤，纵身一跃跳进车内。“我不是来救你的。我是来利用你的。”
少年稍稍一怔。
“你的案子背后有人使坏，这是明摆着的。我不会容许这种家伙在并盛胡作非为。但为了调查，我需要一枚棋子。”
“我凭什么要听您的差遣？”
“就凭你是六道骸重视的继承者，而你也重视六道骸。”
古伊德沉默了片刻。云雀注意到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凄凉。
“重视？可骸先生却不肯让我和其他人一样在彭格列工作！他的地狱指环也只分给库洛姆·髑髅和弗兰，而没有留给我。”
他朝车壁上一靠，仰起脸，声音里透着心灰意懒。
“我知道在他眼里我的力量不成熟，但我还是希望骸先生能更加信任我一些啊……为此我一直在努力，努力表现得像个好孩子，努力忍受着无聊的学校生活。可惜，还是搞砸了。”
“我已经累了，就算不发生这样的事，我可能也演不下去了。我他妈的就是一个没教养的野小子，永远不可能符合骸先生的期待。”少年偏了偏头，自暴自弃地惨笑着。“我真的好羡慕你啊，云雀先生。你从来不需要伪装自己，却总是那么光彩夺目。”
自认识至今，这是头一次，云雀感到面前这个孩子的话语和目光是真诚的。这大概是古伊德少见的真心吐露吧。这些话显然已经憋在他心里很长时间了。
“有一点你说错了，”云雀平静道，“骸不是不信任你。他是不信任他自己。”
古伊德疑惑地看着他。
“骸把指环送人，大概率只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。而之所以没有交给你，是因为他不想让你涉足黑手党的罪恶，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。”
无视古伊德的愕然，云雀顿了顿。“我跟他想法不一样。我可不会无聊到保护你，你是不是黑手党对我而言也无所谓。眼下我已经得到了一些关于幕后敌人的线索，而你是最适合充当诱饵的人选。”
少年低下头，像是在消化他这一番话。
“可是骸先生之前指示我待在监狱里，不要轻举妄动……”
“那是因为他打算自己去替你出头。”云雀说，“幕后黑手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设了局吧。敌人把握了你的性格弱点，把你作为突破口来逼六道骸做出行动。”
刷的一声，手起拐落，束缚着古伊德的手铐被斩断了。
“我知道你不喜欢我。”云雀俯视着男孩的眼睛，“不过眼下这个机会为的是你自己——要么背上杀人魔的罪名，就这样当个窝囊废，要么深入虎穴，自己动手找出真相——你选哪个？”
少年慢慢抿紧了嘴唇。
***
一周后。
“白兰大人，麻烦你看一下这份入职申请。”
“桔梗，我不是说了嘛，日本梅洛尼基地那边的事一概交给你处理。不要打扰我和小正度蜜月啊~”
屏幕上那银色短发的家族首领笑得一脸毫无诚意，从他身后冒出另一个砖红发色戴眼镜的年轻男子，羞恼地将他推到一边。
“白兰大人，别胡说！我们是来工作的！”
“嗯~度蜜月顺便工作。”
“才不是！桔梗先生，你别听他乱讲！”
杰索家族日本分部的临时负责人，六吊花之首，对此情此景也只能习以为常地叹息。从大屏幕上这两人之间毫不客气的对话，任谁都能感觉到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。
“我是按您吩咐在进行管理，但这件事我觉得应该向您请示一下。”桔梗努力回到正题。“关于这个叫雷欧纳鲁多·利比的新人，您觉得……要录用他吗？”
“噢~是稀有的雾属性呢！那当然要爱惜人才咯。”
白兰一边漫不经心翻着那份档案，一边把棉花糖往嘴边送。桔梗惊讶地看着他。“您难道不觉得他来历有些可疑吗？”
“英雄不问出身，重要的是入职后的表现嘛。”
“可是，”桔梗怀疑上司没听懂自己的忧虑。“白兰大人，我们六吊花的狼毒已经有段日子行踪不明了，这时候又来一个新的术士，怎么想都……”
“我现在可顾不上这些事情啊。彭格列指环在沢田纲吉手里，玛雷指环又被小尤尼的基里奥内罗家族保管着，只有我，除了小正的爱情之外什么都没有。我可是每天都在为杰索家族的发展努力啊——”
“白兰大人！”入江正一的抗议声再次传来。白兰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。
“好好，我知道了。”
他略一沉思，朝屏幕之外的部下做了个手势。
“那就送给雷欧君‘天使号角’吧~”
TBC
注：“天使号角”是曼陀罗的别称。
